『長恨緣歌』
第369章



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長寧不自覺的多聽了幾句,大多都是怎麽吹噓這位先生的神秘奇妙之處的,沒什麽新意。接著人群中有個人出聲說道,“若說風采,哪有人能比得上昔年的淩少將軍,少年英雄,英姿颯爽,風流倜儻,惹得渝都多少女子傾懷,男兒嚮往,就連當今陛下亦是對他讚賞有加,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許配給了他,可謂是榮寵有加,當真是渝都第一男兒,”長寧一怔。淩少將軍,淩少將軍...淩雲,我再一次聽人提起你,竟還是在市井之中,醉紅樓門前,隻不《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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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元容一進來,就看到長寧側身躺在床上,該是睡著了。

長寧近年來特別好靜,跟從前愛鬨騰的樣子是一點也不相像,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整日裏的也不太愛說話,一有空閒,除了睡覺便是睡覺了。

許是年歲漸長了,總是沉穩懂事了幾番了。

“公主?”元容把晚膳放在桌上,對著躺在床上的長寧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

於是元容上前了幾步,想要叫醒長寧,卻發現她有些不太對勁,此時的長寧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滿頭大汗,怎麽叫都叫不醒。

“公主!”元容伸出手一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確實是嚇壞了,剛剛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才這麽一會功夫,就發起了這麽嚴重的燒,元容趕緊喊人過來,“來人,快去請大夫來!”

寢殿外頭服侍的人聽聲趕了進來,見自家公主昏睡不醒,元容又一臉的緊張擔憂,也是心急如焚,“是,奴婢馬上就去!”然後又馬上出去請大夫去了。

大夫來的很快,把了脈,表示隻是吹了風,加上身體比較虛,導致的尋常的發燒,並沒什麽大的要緊。喝上幾服藥,養上幾日,便會康複痊癒了的,然後便由下人帶著一同去抓了藥,好生送出府去了。

“長寧,”

“長寧,”

迷迷糊糊中,長寧一直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依然是那一片湖水與那一片天空,他的聲音很熟悉,可長寧卻始終看不到他的臉,也追不到他的身影,長寧不願去想,那個人到底是誰?

因為長寧害怕,一旦想起,便再也放不下了,會一直一直在心裏生根發芽,再也拔不掉,長寧不願讓自己那般痛苦,長寧隻願自己做個無情無義,寡情薄意之人,這樣便再也去無人叨擾她的清靜。

可夢裏的人卻始終不肯放過她,始終不肯,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的“長寧”,熟悉又陌生。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長寧忍不住大喊,忍不住跑過去,忍不住伸出手去抓。

湖水一下子便成了乾涸,長寧站在一片沙漠裏,風沙很大,颳得長寧的臉有些生疼,也睜不開眼睛。

“長寧,你不認得我了嗎?”熟悉的聲音一直在耳畔迴盪,不肯離去。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對著她還是那麽的溫柔,這份柔情,他隻給了她一個人,因為他說過,他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裏,可到底,她還是比不上他心中所要的長寧,他終究是背棄了她!

“你當真將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嗎?”這聲音裏傳來失望,又透著絕望,傳入長寧的耳朵裏,就連呼吸聲都近在眼前。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不認識...”

長寧蹲在地上,雙手環著肩,哆嗦著身子,顯得既無助又弱小。

“長寧,你看看我,這張臉,你可熟悉?”可那個聲音還是不打算放過她,放過她的安寧。

長寧貪戀眼前的這個人,也貪戀他給過的溫暖,終是在漫天風沙裏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人,長寧紅了雙眼。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眉眼,望著她的時候,還是那般的深情,長寧多想就這樣在他的眼神裏,一輩子被他看在眼裏,抱在懷中,捧在心底,可惜...

“你還活著?”

她愛著他呀!她深深的愛著他呀!從未將他從記憶裏抹去!又怎麽會不記得?!不熟悉?!

可下一秒,長寧便打破了方才的懷念,打破了她的幻覺,“不!他死了,你不是他,不是他!”站了起來,連連後退,似是看見了什麽魔鬼一般,“他背棄了哥哥!背棄了我!”

他背棄了哥哥,他亦背棄了她,辜負了哥哥的信任,亦是辜負了她的情意,他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哥哥...亦是殺死了從前那個美好的長寧。

“長寧!”眼前的男子,皺著眉頭,望向長寧的眼神裏,滿滿的心疼,他好想抱抱她,好想告訴她,他一直在這裏等著她,從沒有忘記過她。

可手還沒來得及伸出,便被長寧躲開了,“不要碰我!”

長寧望著他的眼睛裏,不複往日的情深,隻有滿心的恨意和怨懟,“是你拋下了我!背棄了誓言!是你讓我受儘折磨,受儘淩辱!”

幾近瘋狂的撕喊,惹人心疼,亦讓人心碎!

長寧一直往後退,想要拚命的逃離,她無法面對他,亦是無法面對自己,直到逃無可逃,退無可退,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心一意念著的人,會有一日,自己害怕看到他,害怕面對他,害怕他靠近她。

“不要靠近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長寧蹲在地上,任風沙吹打著自己顯得淡薄的身子,喃喃自語,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可她的哭泣聲,是那樣長,那樣長的哭泣聲,聲聲入耳。

“長寧......”他亦是不忍心。

突然長寧踩著的沙漠四周變成了一片湖泊,將他們兩個相隔了開來,下一秒,長寧便掉入了水底下,湖水深不見底,讓她的身子越來越往下沉,漸漸的沒過了她的整個周身,眼前的人試圖抓住她,伸出手卻怎麽都抓不住長寧,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往下沉去。

“淩雲!我恨你!”

“長寧!”

除了喊她的名字,他再也說不出話了,直到自己也被風沙給徹底掩埋,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她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再也不能相遇,又何談是要廝守終生!

而另一邊,聚仙居的二樓小閣樓處,一個年輕書生正坐在軟墊上,靜靜的看著底下,人來人往,熱鬨祥和。

這座渝都城,繁華顯赫,與別的地方就是不一樣,處處都在吸引著人,把控著人,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乾著那些肮臟的勾當,為了生活,亦是為了生存。

“她如何?”見有人進來,嘴角一扯,笑了一聲,還順帶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玉佩,溫玉暖心。

進來的人便是方才被召進公主府看病問診的大夫,東辛。

見了安然坐在位子上的人,東辛請了個安,行了個禮,恭敬的回道,“隻是輕微的發燒,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不過並無大礙,睡個幾日,便可無恙。”

“發燒?”那人的眉頭輕佻,似是有些意外。

“是的,發了燒,”東辛點了點頭。

是的,發了燒,不是人為,是真的發了燒,而且並沒有東辛說的那般,並無什麽大礙,長寧的身體,是壞到了極致,十分的虛弱。

坐著的人突然轉過了頭來,看著身後的東辛,眼神像是要把人給看穿了,東辛被看的有些發毛,隻能一味的低著頭,也不敢多說話,亦是不敢輕易離開。

過了一會,他才罷休,又重新轉過了頭去,看著底下的人聲鼎沸,聲音悠悠的傳了過來,“你在她的藥裏下了東西?”看似漫不經心的詢問,卻讓人害怕。

東辛聞言連忙跪了下來,“先生,”此時早已是滿頭大汗,冷汗直流。

他怎麽會知道?就連公主府抓藥的人都未察覺,他又怎麽會知道?

“先生恕罪,”東辛將頭埋的越來越低下,整個人伏在那人的眼前。

東辛口中的先生,便是聚仙居的新主人,那個被人口耳相傳,奉為神人的南宮瑾。

此時的南宮瑾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並沒有看向東辛,隻是顧著把玩著手中的那枚玉佩。

從側面看過去,他的長相很清秀,是很典型的書生相,溫文爾雅,算不得十分的出眾,卻帶著較之常人的一份堅毅與冷冽,又像是飽含久經風沙的滄桑,聚在眉心,散之不去。

東辛見他沒有轉過頭,也沒有別的反應,接著開口解釋道,“屬下,屬下隻是想讓長寧公主吃些苦頭,屬下心中有數,自有分寸,那藥並不會傷害公主的身子,”

是的,他隻是想讓長寧吃點苦頭,隻是想讓她吃點苦頭。

他的確是往長寧的藥裏多加了一味東西,是有**的作用,但更多的是能讓人出現幻覺,如今長寧因為發了高燒,人昏昏沉沉的,大都數時間都在睡著,這最多也隻是讓她在夢裏睡不安穩罷了。東辛行醫多年,醫術雖然不是頂尖,可也算是高深,下的分量很輕,也把控的很好,常人根本難以察覺,就算是察覺到了,隻會當著是普通的安眠藥粉,減輕長寧的痛苦罷了,並不會多加懷疑,更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來。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自家先生會知曉,也沒有想到南宮瑾會當場質問他。

南宮瑾聽了東辛的話突然就生起了氣來,“分寸?”

握著手中的玉佩,手上青筋儘起,可以看到的很明顯,他是真的動了怒,“你心中揣著的是什麽分寸!”

不光是東辛,站在身側的一乾人等,誰也沒有想到他家先生,為何會動這樣大的怒!隻是為了素未蒙面的一個公主?為了一點不關痛癢的藥?

這些年,他們跟著先生在黑暗裏活著,摸索著,爬行著,見慣了血腥與肮臟,用儘了手段,耗光了陰謀,這些對他們這樣的人而言,早已算不得什麽,他家先生也一直雲淡風輕,沾著血腥的手早已臟了心,變得不乾淨了。

南宮瑾繼續開口說道,“長寧公主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是渝都第一公主,在經曆了廢太子,淩氏一族之事後,亦能保全自身,榮寵萬千,公主府何等榮耀又戒備森嚴,一旦被髮現,惹人懷疑,牽連的不止是你一個人!”

即便是生氣發怒,也隻是加重了幾分語氣,南宮瑾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南宮瑾的話,不無道理。

長寧是皇後嫡出的血脈,與太子一母同胞,又被陛下親口諾言,許配給淩家少公子。

可現如今,皇後去世,太子抄家,淩氏滅族,身在其中的公主長寧卻依然是渝都最驕傲最尊貴的長寧公主,陛下對她的恩寵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更甚,誰也奈何不了她,也不敢輕賤她,一人保全了公主府,亦保全了本該一同死去的她的幼弟,如今的長寧王爺,說起這個封號,又是一個茶餘飯後的閒談。

“是屬下思慮不周,”雖然如此,可東辛還是心有不甘。

替自己不甘!亦是替那些人不甘!更是替少將軍不甘!“可是,先生,屬下實在不甘,”東辛抬起了頭,挺直了背,雖然依舊是跪著,可全然沒有剛才的那副模樣,“數十萬大軍,慘遭枉死,少將軍屍骨無存,太子亦是被問斬,她長寧公主未免太過寡情狠心,屬下實在不甘!”

“不甘心又能如何?!”

南宮瑾轉過身對著東辛,右手一揮,連帶著衣袖,打翻了放置在一旁的盆栽,陶瓷混著泥土,應聲而落,碎了一地泥濘,滿臉的戾氣,左手仍握著那枚玉佩,不肯放手,又顯得異常的小心翼翼。

過了片刻,握著玉佩的手終於是有些鬆動,臉上怒氣不在,似是溫柔又是懷念,最後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輕的順了順玉穗,複而轉過了身去,“你該知曉,長寧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長寧安康,他才能安康!”語氣裏滿滿的無奈與不情願。

“先生,”

東辛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南宮瑾出言打斷了,“無論如何,都不該傷著她!包的不得不傷害他,你又當如何?真的會從風沙裏跑過來,從墳墓裏爬出來,揪著我不放,同我置氣嗎?

若是這能如此,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括我!”南宮瑾的這番話像是在警告東辛,警告旁人,亦是在警告自己,因為他也害怕,他會做出什麽事來,但他知道他不能,因為這是那個人在世上唯一放不下的牽掛了,若是傷了她,他又該如何安心?

“亦算是了了他的一個殘願,護得她的一生安康與萬世榮寵。”

可是淩雲,若是有一日,我真

“屬下知錯,屬下甘願受罰,”東辛雖然是認了錯,可依舊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對他而言,長寧就是個狠心薄情的女人,令人厭惡至極。

南宮瑾擺了擺手,鬆了口,“算了算了,是該讓她吃些苦頭,受受夢魘的折磨,才知曉,我們日日活在什麽樣的黑暗之中!”這件事,就算是這麽過去了。

就在這時,又進來一個人,看樣子也是來向南宮瑾稟告些什麽事情的。

“先生,”看著這裏面不太正常的氛圍,雖然是好奇,但還是正了正臉色,喊了一聲先生。

“你說,”南宮瑾又恢複了之前的那番模樣,清清冷冷的。

那人便開始敘述著自己探聽到的訊息,“東辛前腳剛出公主府,後腳長寧王爺就趕了過去,如今應是守在長寧公主的身邊,”

南宮瑾並沒有意外,這本就是倫常,長寧王爺因了長寧公主才能來王爺的殊榮,又受長寧公主的庇佑得保安全,姐姐生病了,自然是要第一時間去看望的,所以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他們倒是姐弟情深,”

見南宮瑾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奧,對了,還有程家公子,聽聞訊息,也是火急火燎從軍中趕了過去,不過卻被公主府的人擋在了門外,沒能進府,”

程家公子?這倒是稀奇事了。

程家公子,程康之,是程相程叔言的嫡子,亦是獨子,程相夫人早亡,程叔言亦是個深情的人,終此一生,隻得了這樣一個兒子,而程康之卻是個庸庸碌碌的無為之人。剿滅淩氏一族,程叔言算是第一大功臣,事情完結之後,過了不到一年,程叔言便選擇了退隱朝堂,告別俗世,開始過起道士的寺廟生活。

當今陛下感慨程丞相一生功勳卓著,任勞任怨,忠心耿耿,一直保留著他的丞相之位,還封了他的兒子,也就是程康之,為新一任的鎮國將軍,代替那本該屬於淩雲的位子。

而淩雲卻再也回不來了...

忘了說,程家是皇親國戚,是國舅,程叔言是故皇後的親哥哥,程康之是長寧的表哥,自幼便是愛慕長寧,一直圍著長寧打轉,而長寧同這位舅舅,一直很親近,將他視作父親一般尊敬對待。

在進渝都前,他們就聽聞,程康之同長寧,青梅竹馬,郎情妾意,陛下也一直屬意他們兩個人的婚事,尋著一個時機,打算給他們兩賜婚呢,好親上加親,畢竟長寧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在拖下去就要晚了,而長寧也從未提過一句反對或者不肯的話語,算是默認的意思,隻不過陛下的婚事遲遲沒有下來,而兩人沒有人先開這個口,所以才一直拖著。

而南宮瑾想著的卻是,長寧,你可不能就這樣忘記了過去,我可不能讓你活得這麽輕而易舉。我要你用一生來為他陪葬,生生世世的陪葬。

不知不覺,眼裏閃過了一絲狠厲。

“先生,那接下來?”

是在等待南宮瑾的下一步指示,卻聽見南宮瑾說道,“暫時不用,等她的燒退了再說,”

“是,先生。”然後那人便就出去了。

長寧,你的這場病倒是及時,隻不過,再如何,你也改變不了,這既定的事實,和該來的命運!

南宮瑾將手中的玉佩,舉到了胸前,對著日光,玉佩晶瑩剔透,是塊難得的上好之玉。

南宮瑾對著天空說著,又像是對著空氣,“淩雲,你所愛之人,也不過如此!”

然後笑出了聲,很悲傷,也很滄桑,隨著夕陽西下,他的身影也掩埋在了黑暗之中,隻是那笑,一直掛在嘴邊。

又過了一日,已是第二日的早上,長寧已經昏睡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了。

一晚上她都睡不安寧,斷斷續續的說著一些胡話,讓那些候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人都十分的擔驚受怕,摸了摸額頭,燒確實是退了不少。

“我沒有,我沒有...”長寧雙手擰著背角,滿頭大汗,臉色亦是蒼白,像是做了什麽噩夢,說著一些讓人聽不太清楚的話。

“姐姐?姐姐?”慕平一直守在長寧的床前,寸步不離,看見姐姐這副痛苦的樣子,簡直比自己生病還要難受,“元容,姐姐這是怎麽了?”

“奴婢不知,”元容也是擔心害怕。按理說,過了一晚上,這燒退了應該就會醒過來了,可公主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

“雲哥哥,雲哥哥...”長寧喃喃的說著一些話,聽不太清楚。

慕平抓著長寧的手,用自己的手握著長寧的手,“姐姐,我在這裏,平兒在這裏,有平兒陪著你,姐姐安心,”他想要讓長寧安心,不要那麽的害怕。

噩夢雖然嚇人,但他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一直陪著她的。

“哥哥...”

慕平湊近了長寧,耳朵貼著長寧的嘴邊,想要聽得仔細一些,聽清她在呢喃些什麽,卻聽見長寧一聲聲喊著的是,哥哥與母親。

“哥哥...母親...哥哥...”更多的是哥哥,廢太子從陽。

“姐姐,”慕平緊緊握著長寧的手一顫,臉上是失落也是失望,還要一點點的心寒與絲絲嫉妒。

這許多年了,同姐姐最親近的還是哥哥,不是他。

同樣是一母同胞,因為他出生的晚,他從來都比不上太子哥哥,也比不上他在姐姐心裏的位置,從來都比不上,亦得不到哥哥同母親的愛護,也沒有同他們一起長大的情意,而他長大的時候,他們都不在了,姐姐亦沒有往日的笑顏了,亦要為了照拂自己,受人委屈,不能安生。

慕平不知道他為何要生氣,又為何會有如此的感受,可他就是生氣了。他放開了自己握著長寧的手,站了起來,離開了床邊,對一旁的元容開口說道,“元容,你好好照顧姐姐,”

元容也沒有留,隻是回了個禮,繼續照顧長寧。

慕平打算離開,神色漠然,他本就是他們世界裏多餘的那一個,無關緊要。

“不要!”

身後的長寧大喊了一聲,從夢中驚醒。

“公主,醒了!”

站在一旁的元冬立馬喜出望外,對著站在遠處的丫鬟奴婢們喊道,便立即有丫鬟開始進進出出,忙碌起來,拿藥拿吃食拿水洗漱的。

全然沒有注意到慕平此時的表情,他就像個尷尬的局外之人,甚至有些多餘的十分礙眼,那些人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看到他也是微微的行了禮示意。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容故意為之,還以為是公主府刻意容不下他這號人物。

“小王爺,公主醒了,”汀蘭似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開口說道,“你不去看看嗎?”汀蘭不知道慕平到底在別扭什麽,公主對他是那樣的好,如果不是為了護著他能夠平安長大,公主或許能夠輕鬆快樂上許多。

汀蘭原先是公主府的丫頭,同香蘭一起跟在長寧的身邊服侍,後來小王爺被公主從宮裏接了出來,住在公主府上,便一直是汀蘭隨身照顧的,直到去年,小王爺成人獲了長寧王爺這一封號,獨自在外立府,長寧怕他不適應,身邊沒有個體己的人,便將身邊的汀蘭一同跟著他出了公主府,照顧慕平的起居飲食,這些年也一直陪在慕平的身邊,悉心照料,禍福相依。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床上坐了起來的長寧察覺到了寢殿門口躊躇不定的慕平和跟在他身後的汀蘭兩人,探出了身子,望了過去,“平兒,是你在門外嗎?”聲音很輕,很虛弱,元容馬上扶好了長寧,想讓她靠的舒服些。

“是,我在,姐姐,是我在門外,”慕平開口時已是有些哽咽。

“怎麽也不進來?是不想看到姐姐嗎?”長寧的聲音很溫柔,對著慕平的時候,她總是那麽的溫柔,想要給他最大的溫暖與關懷。

慕平其實心底都知曉,“沒有,我就要進來了,”他走到長寧的床前,她的臉色很蒼白,嘴唇發乾,靠在元容的身上,好像下一秒她就又要昏過去了,明明隻是發了個燒,為何會弄成這麽虛弱的樣子,可望向他的眼神還是那麽的溫柔。

慕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有多愚蠢,姐姐對自己,從來都沒有不好,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拖累著姐姐,姐姐也不會如此。

慕平看到長寧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坐了下來,卻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長寧,眼眶紅紅的,鼻頭酸酸的。

長寧倒是並沒有多在意,隻想著是他看到自己生病了,心裏難過罷了,畢竟他從小就是個愛哭愛鬨的孩子,轉頭對元容問道,“元容,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然後又像是嗔怪自己一般,說道,“我又睡著了?”

“這次又睡了多久?”

近日,她總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力氣,很容易困,也特別的想睡覺。見元容不說話,長寧心想,看來這次是睡了很久了。

慕平這才開口說道,“姐姐,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吧,”語氣裏皆是責怪長寧不懂得愛護自己,才讓自己生了病。

“怎麽了?”長寧聽了慕平的話,眼睛卻是看著元容。

元容回道,“公主昏睡了兩日有餘,小王爺同奴婢在床前日日守著,不敢有半點差池,”

長寧聽了卻沒有怎麽放在心上的樣子,隻是隨口問了一句,“可有什麽要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元容繼續說道,“這大夫倒沒有說有什麽大礙,開了幾副藥,吩咐奴婢們熬好了給公主喝下,退了燒,將養幾日便可了,”

聽了元容的這番話,長寧輕輕的拂了拂靠在元容身上的身子,示意元容可以起身離開了,然後坐了起來靠在床上,“那便就是了,既無要緊,你們有何須這般擔憂,不過是尋常發個燒而已,”

過是尋常發了個燒,一醒來床前就烏央烏央的候著那麽一堆人,真的是,誰家還沒生過幾個病,發個幾個燒,有什麽要緊,看把他們一個個都急的,搞得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一般。

“不過是尋常發個燒?!”慕平一聽到便如炸了毛一般,“姐姐說的倒是輕巧,正常人能隨隨便便的輕易發燒嗎?!”怎麽能夠說得如此輕易,看的如此平淡,他們擔驚受怕了那麽久,“姐姐如此,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嗎?!”

長寧看著慕平一股腦的說了這樣許多,又看著慕平滿臉通紅的略顯稚嫩的臉,不禁笑出了聲,同一旁的元容和汀蘭說道,“你們瞧,平兒長大了,生起氣來,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的,”像是開著玩笑一般,元容也跟著一同微微的笑了一聲。

“姐姐!”慕平見他們都在取笑自己,拿自己開玩笑,也生氣了,想著自己明明就是好意,為什麽姐姐就是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要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玩笑開過,便也就好了,長寧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你們都出去吧,”然後便又打算躺下了。

見他們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開口問道,“怎麽,還有什麽事?”

元容說道,“大夫吩咐了,這藥等公主醒來便要喝,元容不知公主何時醒來,便一直吩咐膳房...”然後看了看一聽說公主醒過來了,就早已候在一旁的端著藥的婢女了。

“藥呢?”長寧顯得有些不耐煩,她是最煩吃藥的了,但是現在看來,如果不喝藥,怕是這些人今日要同她沒完沒了了。

“在這,剛剛熬好的,奴婢一直溫著,”候在一旁的奴婢看到了元容的眼神示意,便馬上端著藥進來了。

“給我吧,”長寧伸出了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湯藥,一口喝了下去,還是那麽的苦,苦的長寧連連皺起了眉頭。

喝完,放下了藥碗,長寧還特意倒了倒碗,給他們看一下,自己是真的都喝完了,喝的一滴不剩,才說道,“這下,你們可以放心出去了吧,”這模樣像極了調皮搗蛋的小孩子。

“這...”但慕平還是不想離開,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見元容說道,“奴婢這就告退,”然後便跟著剛才端著藥的婢女一同出去了。

汀蘭見狀,又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打算休息了的長寧,很明顯,此時公主並不想有人陪著,也不想多說話,於是對身邊的慕平說道,“小王爺,走吧,就讓她睡會吧,咱們別打擾她了,”

慕平看了一眼長寧,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是跟著元容的腳步,一同離開了,讓她睡會也好。

一出了寢殿的大門,慕平就喊住了走在前頭的元容,元容對身邊跟著的那名端著藥丸的奴婢說了幾句,那名奴婢便對著慕平行了禮,先行離開了。

元容轉過身子,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慕平,笑臉盈盈,“小王爺有何吩咐?”卻一副卑躬屈膝,假模假樣的姿態。

饒是汀蘭看著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更何況是慕平了,元容對慕平的敵意真的是太明顯了,明顯到很多人都察覺的出來,甚至明顯到他們都不知道,這又是為何?

慕平自然心中也是知曉的,隻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面對著元容望向她的眼神,開口說道,“姐姐這樣有多久了,”卻像是質問,像是在責備元容,責備她沒有儘心儘力的照顧姐姐,才會讓她變成現如今的這個樣子。

“什麽?”元容也是有片刻的詫異,因為她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向來任性妄為,毛毛躁躁,隨心所欲,甚至徒有其表,實則怯懦不堪的咱們的長寧小王爺,竟然也會在關心自己的同時關心起他人來了。

“我是問姐姐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慕平加重了語氣,似是要因為此事問罪元容的樣子,不止是元容,連一旁的汀蘭臉上也有一絲的驚訝,她從未見過慕平發過脾氣,至少從未見過他對元容發過脾氣,不管元容對他有多苛責,不管公主府的人其實一點也瞧不上這個小王爺,可慕平一直都對元容尊重有加,即便是在後來獨立立府之後,也一直往公主府跑得很勤快,甚至有時還會在公主府再住上個十天半個月。

慕平許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緩了緩語氣,臉色很不好受,“從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如今怎麽會成了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就像個...”慕平沒能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

“就像個什麽?”元容開口問道。

“就像個...”慕平一直沒有說話。

元容看著慕平這般支支吾吾的樣子,像極了他的人為,膽小懦弱,不堪一擊,“小王爺是想說,公主如今就像個將死之人,對嗎?”元容說完,突然笑出了聲,嘴角滿是極大的嘲諷,繼續說道,“那小王爺覺著,公主又當如何?”

“姐姐她,我以為...”慕平的樣子十分的心虛,聲音也不自覺的弱了幾分。

“小王爺以為什麽?”元容卻始終不肯罷休,聲聲質問起眼前的這個已經是一府的主子的王爺來。

“我以為這麽些年過去了,姐姐應當是放下了,也該放下了,不是嗎?”慕平閃躲著眼神,飄忽不定,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準備接受元容的這番質問,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打算承認並承受這一切。

本來也就是與他無關的,不是嗎?說到底還是我們牽連了他。

可真的是無關的嗎?

元容從來都不讚同長寧的這番說法。

“這麽些年過去了?放下?嗬!”元容對著慕平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小王爺覺著這麽些年是指太子被問罪的那些年,還是指淩府抄家的那些年?!亦或是皇後孃娘自儘於上陽宮!”元容一步一步的走嚮慕平,臉色生冷,眼睛裏透出了血,“該放下的又是些什麽!”

“元容?”慕平見到元容這個樣子,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汀蘭亦是害怕元容會做出什麽來。

畢竟元容確實不比常人。

哪知,元容站在最低處的台階前,透過慕平,她看的是慕平身後擋著的寢殿大門,想起的是裏面躺著的那個人,和已經死去的那些人。

她最後還是沒有抬腳往上跨去,應聲跪了下來,說道,“小王爺恕罪,是元容冒犯了,”

慕平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伸出手打算去扶元容,剛剛彎下身子,元容卻猛地抬起了頭,字字句句的對著眼前近在咫尺,居高臨下的慕平說道,“太子被構陷,遭到陛下問罪,太子府上下百餘口人,全數問斬,牽連甚廣,多少冤魂,至今流離失所,不得瞑目,當時小王爺還小,不知事,”

太子出事的那一年,慕平不過五歲,是個幼童,養在宮裏,皇後的身邊。

“淩氏一族,滿門忠烈,陛下下旨,抄家滅族,數十萬將士,血灑漠北,淩將軍同少將軍屍骨無存,小王爺亦是旁觀者,不知苦,”淩家出事的時候,太子已被囚禁整整五年,淩家滅族,太子被殺,太子府被抄,皇後亦是沒過多久選擇了自儘,那個時候,慕平十歲,是個孩童,依然養在宮裏,住在他的寢宮裏,身邊照顧他的是皇後宮中多年的老嬤嬤。

這些事,其實說來,真的如長寧所說的那般,同慕平本就無瓜葛,怪不得他,他亦是被牽連受苦的人。

可元容如何甘心!這如何能是毫無瓜葛!若非為了保全他,又何須如此!若非因為他,很多事情本不會發生,也不該發生!如今他以成年,卻還是如此的不知事!不敢面對!

“這些苦這些痛,都是公主實實在在承受著的,是公主母親,是公主兄長,是公主所愛之人,可他們亦是小王爺的母親,是你的兄長,是照拂過你的人!”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挖在胸口的刀,滴在心底的血。

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日日夢魘,久久難忘。

元容含恨的落下了滾燙的淚水,清款了語氣,開口說道,“元容不求小王爺能明白,隻盼著小王爺他日能少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惹人傷心,揭人傷疤,”

到底他是她的胞弟,到底他也是他的胞弟,到底他是他們心心念念著的一母同胞的弟弟。

“我,本王沒有這個意思,”慕平的臉上是愧疚,是隱忍,是難堪,還是膽怯。

元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落在元容的眼底,這番姿態,卻是令人滿心的失望。

“小王爺!”元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哪裏有個男人該有的樣子,說他謙卑,不如說是他膽小,說他謹慎,不如說是他怯懦,說他無知,不如說是他愚蠢。

他一點也沒有他的兄長,長姐的模樣,一點也比不上死去的太子從陽。

那是一個多麽美好的人啊,若他還活著,渝都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公主也定然不會落得這般田地,那些人都比不得他,也比不上他。

他那樣的好,即便是淩少將軍不在了,定也能讓公主開心振作起來,定也能護的公主的周全,定也能讓公主真的和從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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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嚮往,就連當今陛下亦是對他讚賞有加,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許配給了他,可謂是榮寵有加,當真是渝都第一男兒,”長寧一怔。淩少將軍,淩少將軍...淩雲,我再一次聽人提起你,竟還是在市井之中,醉紅樓門前,隻不過,醉紅樓改頭換面成了聚仙居,而你卻是死了。“可惜,淩氏一族,以下犯上,滿門抄斬,再如何,也不過是冤魂野鬼,做不得數了,隻是可憐了未出閣的公主,當真是心疼至極,”然後便有人連連感歎,小聲的議論開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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