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緣歌』
第99章



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進香袋裏,沒幾天,他夫人竟也真懷上了。這不,人人都捧著聚仙居,捧著這個活神仙,想讓他算上一算。隻是這位南宮先生不似尋常清高無比的酸書生,是個傲嬌之人,亦是個愛銀錢之徒。但凡是進聚仙居的,便是十兩銀子,點上一杯茶的,又得十兩銀子,待上一盞茶的功夫,還得另出十兩,謀事算命,則是五十兩銀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還得再出一百兩,這前前後後,算下來,沒有個幾百兩,是進不了這聚仙居,也不敢進這聚仙居的。那《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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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事的那一年,慕平不過五歲,是個幼童,養在宮裏,皇後的身邊。

“淩氏一族,滿門忠烈,陛下下旨,抄家滅族,數十萬將士,血灑漠北,淩將軍同少將軍屍骨無存,小王爺亦是旁觀者,不知苦,”淩家出事的時候,太子已被囚禁整整五年,淩家滅族,太子被殺,太子府被抄,皇後亦是沒過多久選擇了自儘,那個時候,慕平十歲,是個孩童,依然養在宮裏,住在他的寢宮裏,身邊照顧他的是皇後宮中多年的老嬤嬤。

這些事,其實說來,真的如長寧所說的那般,同慕平本就無瓜葛,怪不得他,他亦是被牽連受苦的人。

可元容如何甘心!這如何能是毫無瓜葛!若非為了保全他,又何須如此!若非因為他,很多事情本不會發生,也不該發生!如今他以成年,卻還是如此的不知事!不敢面對!

“這些苦這些痛,都是公主實實在在承受著的,是公主母親,是公主兄長,是公主所愛之人,可他們亦是小王爺的母親,是你的兄長,是照拂過你的人!”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挖在胸口的刀,滴在心底的血。

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日日夢魘,久久難忘。

元容含恨的落下了滾燙的淚水,清款了語氣,開口說道,“元容不求小王爺能明白,隻盼著小王爺他日能少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惹人傷心,揭人傷疤,”

到底他是她的胞弟,到底他也是他的胞弟,到底他是他們心心念念著的一母同胞的弟弟。

“我,本王沒有這個意思,”慕平的臉上是愧疚,是隱忍,是難堪,還是膽怯。

元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落在元容的眼底,這番姿態,卻是令人滿心的失望。

“小王爺!”元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哪裏有個男人該有的樣子,說他謙卑,不如說是他膽小,說他謹慎,不如說是他怯懦,說他無知,不如說是他愚蠢。

他一點也沒有他的兄長,長姐的模樣,一點也比不上死去的太子從陽。

那是一個多麽美好的人啊,若他還活著,渝都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公主也定然不會落得這般田地,那些人都比不得他,也比不上他。

他那樣的好,即便是淩少將軍不在了,定也能讓公主開心振作起來,定也能護的公主的周全,定也能讓公主真的和從前一樣。

可惜,他不在了。

元容拂開了慕平想要去扶著她的手,顧自起身,許是元容情緒太不穩定,沒有控製好力道,慕平有些要跌倒,汀蘭趕緊扶住了他,好讓他能夠站穩。

元容看著他們兩個的這般模樣,臉上帶著笑,行了個禮,“若是無事,小王爺還是早些回自己府中吧,”並後退了幾步,繼續說道,“奴婢還要吩咐膳房做些吃食給公主送來,就先不奉陪了,”然後轉身離開了,轉身的同時,抹了抹臉上滑落的淚水。

“元容姐姐,”汀蘭在後頭喊了一聲,卻隻見元容離開的背影,落寞決然。

這些年,她倒是跟在公主的身邊,越來越像了,不知道是看的太開,還是太看不開。

慕平一個人楞在原地,看著元容離去的背影,怔怔的說道,“汀蘭,是我做錯了嗎?”

此時汀蘭的手還扶著慕平的胳膊,慕平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靠在汀蘭的身子上,“汀蘭知道,王爺也是為了公主好,”汀蘭於心不忍,安慰著說道,“元容姐姐並沒有責怪王爺的意思,隻是近日照顧公主,有些累了,”

慕平輕輕的笑了一聲,很嘲諷,是在嘲笑自己,亦是在嘲笑汀蘭說的話。

慕平掙開了汀蘭的攙扶,站在原地,許久才開口說道,“我雖同姐姐一母同胞,卻也比不得姐姐同兄長,龍鳳雙胎,是一起從母後肚子裏來到這人世間的,有著一起長大的情意,到底姐姐還是同兄長更親厚些,還有淩少將軍,他亦是同姐姐和兄長一起玩鬨相伴,是姐姐的心上人,是兄長的知己好友,”

當年程皇後懷孕,是第一胎,所以格外的小心些,那個時候,陛下剛剛登基,對程皇後亦是恩寵有加,處處無微不至,就直到現在,大家都說,咱們當今的陛下,一生也隻愛了一個女人,那便是程家小女,可惜最後她還是自儘在了恩寵最甚的上陽宮,並把這份恩寵連續到了他們的女兒長寧身上,因為長寧長得同程皇後十分的相似,越長大越相似,特別是眉眼。

程皇後的第一胎,便產下了一兒一女,是龍鳳雙胎,大家都說,這是極大的祥瑞之兆,陛下也很歡心,一出生便賜予了公主封號為長寧,以求她事事長寧,也求渝都世世長寧,將皇子賜名從陽,當著文武百官,後宮眾人的面,親口許諾下他的太子之位,是未來的天子。

從陽和長寧出生的時候,一切都是好好的,陛下很寵愛程皇後,也很疼愛兩個兒女,他們是嫡是長,一時間風頭無兩,身邊還有淩氏家族的扶持相擁,樣樣都是好的,什麽委屈都受不得去了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慕平為之羨慕不已的。

然後汀蘭看著慕平走下台階,一階有一階,明明是很短的距離,汀蘭卻覺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在走,

“那些回憶,我自然不知曉,”

他又何嚐不知道,那些人對他的不滿,就連姐姐對他亦是如此,他何嚐不知道姐姐也在怨他,何嚐不知道,比起兄長來,他在姐姐心中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雖不知曉,不曾瞭解過兄長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但聽了太多兄長的故事,隻是知曉,許多人提起他的時候,是驚羨的,是讚歎的,也是遺憾的,直到後來,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他。

在慕平年幼時的記憶裏,長寧一直很愛鬨,也很愛笑,喜歡黏著從陽,跟在他的身邊,吵吵嚷嚷的,雖然是同時出生的,但從陽一直很寵著長寧,那時母親就抱著他就在一旁看著,靜靜的看著他們笑,靜靜看著他們鬨,歲月安好。

大多數時間都是長寧一個人在那裏鬨,而從陽便看著他鬨,後來多了一個小哥哥,慕平後來才知曉,他便是長寧中意的男子,叫淩雲,是淩家的少公子,亦是渝都最年輕有為的少將軍,同從陽是至交兄弟。

“王爺...”汀蘭從來不知道他的心裏竟也裝著這樣多的心思,她也之位,慕平隻是有些不懂事,如今看來,生在皇室,生在這樣的環境下,如何會有不知事的人呢。

“可汀蘭,如今活著的,是我同姐姐,如今陪在姐姐身邊的人,是我,不是他們,”慕平轉過頭看著汀蘭,眼睛裏快要流出淚水,最後還是長歎了一聲,扭過頭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兄長和淩少將軍對姐姐究竟意味著什麽,或許他們在姐姐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可在我的記憶裏,隻有姐姐,我隻想讓姐姐開心,”

是的,他隻想要姐姐開心。

他不認識什麽廢太子從陽,亦不認識什麽淩雲,他隻知道這些年,護著他的是姐姐,不是旁人,他想要姐姐開心,如果過去的記憶真的讓人那麽難受,他但願姐姐能夠全部忘了,畢竟誰也回不去了,那些人也再也回不來了。

他知道自己替代不了兄長甚至淩雲在長寧心中的地位,但他也隻是想讓姐姐開心,至少像從前那般能夠開心起來,笑容甜甜的,愛哭又愛鬨。

“我隻是想姐姐開心,”慕平頹喪的坐在地上,手支撐著膝蓋,頹廢極了,這副樣子看在汀蘭的眼底,於心不忍。

他就是那般的沒用,那般的無能。如果是從陽在,他一定會做的更好,至少不會讓姐姐那麽傷心,那麽無一無助。如果是淩雲在,亦是如此,可惜他們都不在了,剩下的隻有慕平一個人陪在長寧的身邊。

慕平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突然大笑了起來,對著汀蘭說道,“元容說的,那時候我還太小,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父皇為何要殺了兄長,也不知道淩家為何要謀反,那些的那些我都不知道,所以不怪我,對嗎?”他看著汀蘭,一聲聲的重複著,“汀蘭,不怪我,對嗎?”似是想要得到汀蘭的諒解與肯定的回答,汀蘭已不知曉自己該如何面對此時的小王爺。

汀蘭雖跟著小王爺入了他的王府,可到底是公主府的人,是公主的人,她不想去追究什麽,孰是孰非,她不想讓公主傷心,可她確實也見不得慕平傷心。

其實仔細想想,慕平又有什麽錯,事情發生的時候,他確實不過是個孩童,沒有一絲的自保能力,所以,如何能去怪他?隻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心裏堵得很,誰也勸不了,那一座座的牢籠,快把人也壓得踹不過去氣來了。

這到底是誰能放過誰?

慕平見汀蘭久久的不回答,又低下了頭,聲音極輕極輕,“我知道自己不如他們,能讓姐姐更加開心,可再如何,”最後就連自己都快要聽不到了,“他們都回不來了,不是嗎?”

大家都說,長寧是最幸運的那一個人,慕平亦是如此,經瞭如此的大難,都能活得像現今這般同尋常王爺公主,並無二般,甚至更甚,如此一生,便能相安無事。

如何,才能夠相安無事?

汀蘭不忍心的走上前去,蹲了下來,輕撫著慕平的肩膀,小聲安慰著他,“我知道,汀蘭都明白的。”此刻的汀蘭,眼裏心裏,隻有眼前這一個人的悲傷,再無其他。

她知道,自己早已深深的淪陷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愛上他,並深深的愛著他,隻希望他能夠開心,其他的便都不重要的,一切都能被原諒的,不是嗎?

汀蘭很想伸出手去抱抱他,還沒來得及,卻被慕平的突然起身給推開了,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你又怎麽會明白?!”慕平看了差點倒了坐在地上的汀蘭,臉上沒有一絲的暖意,說了一聲,“走吧。”

然後就離開了

呆在原處的汀蘭,還是沒忍住,落下了眼角的淚水。

誰比誰應該,誰又有什麽不應該,都是心甘情願,怪不得旁人。

又過了一天,長寧的身子確實是好了不少,但還是會做夢,在夢裏還是會說些胡話,表情很是痛苦,還燒是退的乾淨了,人也精神了許多,隻是眼底有些黑黑的,像是沒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長寧索性也不躺著了,喝了點粥,就一個人坐在庭院的長廊裏,曬著太陽,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就像一幅畫,在那裏,沒有生氣。

“公主,”元容手裏拿著披風站在遠處看了許久,本無意去打擾她,最後還是走上了前,將披風蓋在了長寧的身上,輕聲說道,“外面風大,你身子才好了些,小心再著了涼,”

長寧這才驚覺了過來,太陽早已落山,而自己不知不覺的竟也呆坐了一下午了。

長寧看著元容皺著一臉的眉頭,不禁露出調皮的神態,對著元容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讓她不要生氣了,自己確實是沒有注意到時辰,下次一定不會了。

元容看著長寧這副樣子也忍不住又氣又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元容站在一旁看著長寧的側臉,除了毫無血色,她真的很美,不管是安靜坐著的時候還是愛鬨騰的時候,頓時心頭有些微微的發酸。

元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有個人曾經對她說過,我家長寧值得世間最好的東西。

那時候誰也不會想到,會有如今這樣的一天,長寧再也沒有人相護著,也再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呆呆的不說話很久。

過了一會,長寧看著庭院裏的花花草草,開口說道,“聽下人說,你同平兒置氣了?”似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提。

前幾日慕平和元容在他的寢殿門口發生的事,長寧知道。也知道慕平離開公主府的時候,不是特別的開心。

元容心裏也知道,長寧會知道的,即便他們都不說,這幾日,慕平從未踏進過公主府一事來說,便已是讓人生疑了。

公主府人多口雜,即便那些人心有不敢,但也樣樣都要傳得快一些,元容早已做好了被責罰的準備了。

面對長寧,元容也隻是賭氣的說了一句,“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同主子置氣,”

長寧轉頭看著元容那一副跟人賭氣,不情不願的模樣,笑出了聲,說道,“你瞧瞧你,還說不敢,這不是置氣,又是什麽?”長寧也知道,這件事怪不得元容,元容也是心裏有氣有怨,能夠被理解,再在怎麽怨,再怎麽氣,都不能牽連到旁人的身上,這樣是很辛苦的,你辛苦,旁人也是同樣的辛苦。

而她知道這其中的辛苦,所以她不願意他們同她一樣的辛苦。

長寧寬慰著說道,“平兒還小,還是個小孩子,你同他生什麽氣,倒弄得自己不開心,被人說了小氣,”

“奴婢隻是一時...”元容後退了幾步,跪了下來,這般說道。

看著元容,長寧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眸,“你看,庭院裏的花,年年開,年年凋,從沒有那一株是長年累月,日日盛開的,不像那些鬆柏,四季常青,你是想做花,還是做鬆柏?”長寧知曉她心底的苦楚,那裏同樣有著她家人的血,有著她深深依戀著的人的血,但長寧還是接著說道,“若是想做花,就得受著凋謝的苦,若是想成鬆柏,就得承著歲月的寒,”

元容抬起頭,看著長寧,最後說道,“公主,奴婢明白了,”

長寧也點了點頭,然後往上提了提身上的披肩,說,“平兒不是個愛計較之人,很多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的,過些日子,送些好吃的東西,好玩的玩意,到他府上去,他自然開心。”

慕平的性子她是最為清楚的,反倒是元容,她如今有些看不透了。

“公主為何要對小王爺這般?!”元容還是心有不甘,似是在替長寧打抱不平,脫口而出便是這番言語。

見到長寧皺了皺眉眉頭,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畢竟她如今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奴婢,算不得什麽,但她還是開了口接下去說道,“是人皆有他自己的命,公主照拂了小王爺如此多年,也該讓他自己承擔自己的責任了!”

元容心有不甘。

長寧卻不知道該對元容說些什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怎麽擔得起?”這本就不是慕平的錯,難道隻是因為他年幼弱小,便要將責任推脫到他的身上嗎?

最後長寧還是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我隻剩下這樣一個親人了,”她希望元容能夠明白,元容也定然能夠明白,失去親人是有多痛苦,瞭解了這樣的痛苦,就會覺得他能好好的陪著自己的,好好的活在自己身邊,能夠多好,這樣便就都能原諒了。

“他的身上有我想看到的最後的乾淨,皇室之人,噁心的想要我吐,包括我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長寧的眼前閃過一個人影,腦海裏出現了一份回憶。

近日,她總是能夠想起他,不自覺的就想起他,明明已經忘記很久的人了,明明已經不出現很久的了,明明已經不再痛的了。

腦海裏的畫面,是在宮裏的花園裏,一個衣著明媚的女孩和一個素來驕傲的少年,一前一後的走著,長寧記得,那是她第二次見到淩雲,是在一同去找哥哥的時候,第一次相遇也是因為從陽。

那個時候的長寧,天真,任性,甚至有些無知,愛撒嬌。

而那個時候的淩雲,卻早已有著超出常人的驕傲,卻同從陽很是要好,以至於,一度讓長寧以為,淩雲喜歡是男子,而那個男子便是她的哥哥,從陽。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真的天真。

淩雲是那樣驕傲冷漫的人,他的心裏眼裏,有的隻是自己,隻是淩氏一族的榮耀,根本沒有旁人,也沒有他們。

“雲哥哥,你等等我,”

“你慢點,我都說了讓你慢點了,你為什麽不慢點等等我,”

“那你怎麽不走的快點?”

“我已經走的很快了,好不好?”

“你可以再快一點的,”

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後,一快一慢。

“我就不,”

“你也可以走的慢一些,或者回過頭看看我在不在後邊,可以停下來等等我,”

面對著女孩賴在原地的一臉期待的模樣,那個冷冷的少年,也隻是無奈的轉過身,低下頭,對著她無奈的說著,“長寧,父親教導我,人要往前看,故而我不喜歡回頭,”

“若是後邊的人是我,你也不願回頭看上一眼嗎?”面對著眼前的女孩一臉稚嫩與純真,少年終是嘴角露出了輕微的笑容,一臉無奈又帶著絲絲錯覺的寵溺,摸了摸的她頭,說道,“長寧,我現在不是回頭來尋你了嗎?”

然後又顧自一人往前走去,“好了,我們走吧,快些,從陽該等急了,”步履匆匆。

“那你揹我吧,我走不動了,”而那個女孩卻依然是一動不動。

“你!”

“我不管,反正我是走不動了,你揹我!”

“好,好,我揹你,”

“上來吧,”

“雲哥哥,你真好!”

“要不是父親讓我好生照顧你,從陽又一定要我帶上你,我才不搭理你呢!真是麻煩死了!”

然後少年背著女孩,在黃昏下,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直到消失在花園的儘頭。

想到這裏,長寧不禁笑了一聲,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愚蠢,笑自己不肯罷手,笑自己荒唐無知。

長寧一早就該知曉的,淩雲他本就出身名門,天資過人,自是不凡,從來都是個驕驕傲傲的人,怎麽會為了誰輕易低頭,怎麽會為了誰停下他的步伐?

所以,後來,即便是知曉這座城裏有他的至交好友,有他所謂的愛人,也依然選擇了背叛,選擇了謀逆。

或許,從一開始,他根本沒有把哥哥當做兄弟當做朋友,或許,從一開始,她在他心裏就從來不重要也沒有過絲毫的位置。畢竟,從一開始,他便沒有親口對她言過,他喜歡他,從一開始,就沒有。

是她想的太當然,想的太美好。

她總以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自然配的上這天下最好的男兒,而他自然也會是中意她的。

嗬嗬,真是可笑!

“公主,是又想起淩少將軍了嗎?”元容看著長寧異樣的眼神,她知道,能讓長寧如此的人,世間便隻有一人了。

長寧冷嗬了一聲,說著,“現在才想起來,原來一切都早就註定了的,元容,你知道嗎,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告訴過我了,隻是我傻,竟從來不知覺。”像是對著元容,又像是對著自己,“淩伯伯自幼教導他,人要往前看往前走,所以他從來不回頭,不管是兄弟情義,還是我同他,都是一樣的,在他選擇要走的那條路上,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麽的重要了,”

長寧一次一次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或許他有那麽一刻放在了心上,但同他的家族榮耀相比,她分文不值,包括哥哥的性命,甚至是那百餘人的性命。

“公主?”元容看著長寧了站起了身,往長廊一路走去,披肩也隨之掉在了地上,想阻攔,但終究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她是知曉這愛而不得的錐心之痛的,所以,她不阻攔,更不知道該如何阻攔。

“說來,我同他也是自幼的情意,可到底,他是因為淩伯伯才對我多加忍耐,是因為哥哥才對我多加照拂,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畢竟他是那般討厭我,不願搭理我,所以他捨棄了我,一點也不奇怪!”長寧一路走,一路笑。

元容撿起掉落的披肩,一聲不響的跟在她的身後。

回想起往事來,樁樁件件,都是那麽的湊巧,又那麽的刻意。

從一開始,他就從未掩藏過對自己的厭惡,對自己的不耐,也從未掩藏過自己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包容對自己的特別,究竟為的是哪般?是她自己一直看不透,總以為他對自己會有一絲不同,會有一點真心,會有一分感動。

結果卻是他決然的拋棄了她,違背了對她的種種承諾。

最後長寧轉過身痛苦的抓著身後的元容的胳膊,“可是哥哥同他那樣要好,那樣的推心置腹,將他視作至交好友,將身家性命交由了他,他怎麽忍心,怎麽能背叛哥哥!至哥哥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地步!怎麽可以!”既悲痛又絕望。

哥哥從未有過謀逆,卻因他而死。

是他辜負了哥哥的信任,辜負了她的真心,是他背叛了他們!

“公主,不是這樣的,”元容扶著虛軟無力,滑倒在地上的長寧,說道,“太子的死是不可挽回的事實,朝中有人忌憚太子的威望,對他不滿,怕他登基後對自己下手,自然要先除之而後快,至於淩少將軍,他對公主是有情意的,他絕不會背棄公主的,淩家一門忠烈,絕不會做出叛國謀逆之事的!”

元容相信淩雲,因為她相信太子,絕不會看錯人。

所以他一定不會做,淩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她亦是知道長寧的內心深處也是同她一樣,深深的相信著,可是事實便是事實,最可怕的便是如此,你再也找不到能夠去相信的理由,再也找不到了。

“我要如何相信他?!”長寧死死的抓著元容的胳膊,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可惜終是無果。

這麽多年來,長寧從未找到過絲毫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讓自己能夠心安。

最後長寧放棄了掙紮,就像多年來的許多時候,長寧掙紮著,卻又一次一次的放棄掙紮。

“真是可笑?!即使哥哥獲罪入獄,我都相信著他,不曾有過半絲懷疑,直到如今,我竟還念著他,盼著他,對我有一絲絲的憐惜,真是可笑至極,愚蠢至極!”

當年淩氏一族,何等榮耀,陛下視淩將軍為兄弟,封一品大將軍,賜將軍府邸,受鎮國兵權,並準許幼子入宮伴讀,和太子一同受教,一同成長,甚至許諾了淩家公子駙馬之位,可謂是仁至義儘,信任之至。誰知淩氏一族,忝居漠北,帶兵叛亂,一朝功敗,謀逆叛亂,株連九族,相關知情者,無一倖免,甚至連累了為他擔保的太子同太子府一乾人等,均被抄家問斬,為此事求情喊冤的人,均被革職查辦,一同問斬。

諾大的將軍府,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久久不息。

大家都說,淩氏是罪人。

大家都說,從陽信錯了人。

大家都說,長寧愛錯了人。

隻有長寧一人知曉,直到從陽死的那一日,他都不曾懷疑過淩雲,一絲一毫。

隻有長寧,在親眼看到了兄長的血,親眼看到了殘破的淩府,親眼看到了自儘的母後,才知道,這場夢,是該醒了。

看著慕平現今安好快樂的模樣,長寧心中很是寬慰。

“平兒近日都在府上做些什麽,”長寧摸了摸慕平的頭,笑著說道。

“也沒什麽,就是一些尋常的事,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慕平還是一貫的模樣,嬉皮笑臉,淘皮搗蛋。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繼續開口說著,“姐姐說過,讓平兒不要多過問朝中之事,不招搖,不過市,隻專心於自己一府之內,做個閒散王爺即可,平兒一直尊著姐姐的教導,對身外之事,皆不敢興趣,隻願姐姐能夠平安喜樂,”

長寧曾一次次的對慕平說過,“姐姐要你努力做一個無能之人,不顯於人前。”

樹大招風,過慧易夭。

長寧不願再如此。

“平兒真乖。”長寧摸著慕平的頭,一臉的欣慰,“你平安,便是姐姐最大的平安,你高興,姐姐自然也高興。”

母親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慕平,長寧也一定會儘自己所能,保他平安,若是能夠一生喜樂,那便是最好的了。

就在他們姐弟兩嘮嗑家常的時候,有婢女從外頭走來稟告,“公主,門外有人求見,”

“何人?”問話的是站在一旁的元容。

“說是聚仙居的,前來送請帖,”那名婢女如是稟明。

“什麽東西,不知道我家公主從來不愛參加這種宴席,小小的一個聚仙居也敢把請帖送到咱們公主府來,”這一次開口的確實香蘭,不比元容的沉穩大氣,香蘭一張嘴,便是怒罵起這個婢女來,一點都不懂得分寸,繼續說道,“還不去回了他,將他快快趕走!”

看的元容是一臉的疑惑,不止元容,其他人更是如此。

不知道是為何,香蘭對這個“聚仙居”總有種莫名的厭惡之情,好像有意無意的提防著一般。

“誒,等會,”那婢女剛要轉身離開,卻被長寧也喚住了,長寧開口問詢著說道,“可是南街的那個聚仙居?”

也不知道是為何,長寧對這個“聚仙居”卻是有著一種莫名的好感,更多的是好奇,總是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奴婢不知,”那婢女確實是不知。隻知道有人來訪,那人說自己是聚仙居的人,想要見公主,便進來稟告了。至於,何為“聚仙居”,她一個公主府伺候的小丫頭,哪有就會知曉那麽多的閒事。

“讓他進來吧,”長寧一改玩日的態度。就連慕平也是有些就驚訝。

長寧這些年,從不主動與外界交流,但凡是宴請,都是能推則推,絕不出席。渝都甚至流傳著這樣一句玩笑話,咱們的這位長寧公主可是比陛下還要難請,誰家若是請得了長寧公主的駕臨,那可真真是算得上有面了。

可即便如此,長寧還是不願走動,常年來,守著這一方小小的公主府,可即便如此,前來公主府拜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送來的珍寶亦是無數。

“是,公主。”

過了一會,那名婢女便領著一個布衣打扮的男子進來了。

“草民見過公主,”倒也是十分的得體。

“你是何人?”這次開口的是慕平。他隻是有些好奇,姐姐為何光光是聽見這聚仙居的名頭,就願意單單的見了他,而且還將人帶到了內花園來,這聚仙居到底有何稀奇?

“草民是聚仙居服侍的下人,奉我家先生之命,前來公主府給公主遞上拜帖,望公主能夠賞臉出席此次茶會,”那人這般回道。

原來也是來送拜帖的。

如是能夠邀得長寧出席這次茶會,那聚仙居的名頭,想必會在渝都再翻上一番。

“你家先生真是心思巧妙,”長寧笑著說道,又繼續開口說著,“你可知曉,公主府素來不輕易收拜帖,”

“知道,”那人回答的也是乾脆利落,想來是在來之前便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的了。

“既然知道,又為何要上門自討沒趣,”香蘭開口訓斥著。她本就不喜這聚仙居,更不要說是其中的人,那些個書生,慣會的便是鼓弄人心,滿口的仁義道德,信口雌黃。

“你家先生好大的面子,派了你一個個小小的下人來我公主府送帖子?”長寧卻也是不惱,看著那人一臉的好奇,想聽聽他能接著說出什麽天大的一番說辭來。

誰知道,那人也是不慌不忙的,一臉的淡定,隻是從懷中掏出了那封拜帖,雙手呈上,說著,“小人出門前,先生叮囑了,若是惹得公主不悅,定要讓小人先替他向公主賠個不是,他日在茶會上見了公主,定會好好的同公主賠謝。”

“看來你家先生是提前知曉,你能見到我了?”長寧沒有收他遞於面前的拜帖,看向了別處,這般說著,“亦是篤定,我一定會出席了?”

“是,”那人回答的也很是肯定,再一次呈上了手中的拜帖,說道,“先生讓我將手中的請帖送於公主手上,公主若是看了自會前往。”

“不必,”長寧仍是沒有收他的手中的那份拜帖,但卻是同意了,開口說著,“你就將它放在那吧,”然後指了指石桌子,示意他將拜帖放在那處便可了。

然後對著那人說道,“回去告訴你家先生,帖子我收下了,謝謝他的好意,”

“那公主...”那人這時卻有些摸不著頭腦,有些慌亂了。

“既然收下了你的帖子,我自然會如約前往,看看你家先生,打算如何同我賠個不是,”長寧開口解釋著。

此次的茶會,她早有耳聞,而這聚仙居,她是一定會去的。隻是這拜帖,她是不會收的。

“那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聽長寧這般說著,那人便也放心了,想著自家先生交給自己的差事,能順利完成便好。隻要公主能夠出席,便算是順利完成了。

說完便再次由著剛才的那個婢女一同帶了出去,離開了公主府。

待到那人離開後,慕平方才開口詢問著,“姐姐想去?”

見長寧一直盯著那送來的拜帖,愣愣的出神,慕平心中有些好奇,也覺得古怪,不禁開口問道,“姐姐,不是從來不喜歡出席這樣場合,怎麽這次這麽輕易就答應了他的邀約,”

姐姐的事情,他從來都不管,姐姐決定的事情,他也從來不問過,在他的心中,姐姐做的所有事情便都是有道理。

隻是,這一次,真是奇怪。

長寧收回了眼神,不再去看那封擺在桌上的拜帖,隻是看著滿池的荷花,說道,“聚仙居,是個有趣的地方。”

“香蘭你可是知曉這是個什麽所在?”慕平轉而追問一旁的香蘭,“聽聞那日路過,是你同著姐姐一起前往,也是熱鬨的很,”

“不過是些個文人擺弄的起來的一處地方罷了,沒什麽稀奇的。”

香蘭一臉的不知道哪裏來的氣,一股腦的說著。

“那元容姐姐可知曉?”慕平看著香蘭這副模樣也是好笑,轉而去問向元容。

慕平一向來都是隨著府中的下人,叫元容帶著姐姐二字,算是給了她滿滿的尊敬,看起來像是討好的意味。

元容沒有開口回答,隻是看著長寧的那個方向,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似香蘭的一腔憤懣。

元容是聽說過這個地方的,但也所知不多。隻是近日來,這塊地方在渝都被人提起的次數,很是頻繁,都說聚仙居有位能人雅士,人稱“南宮先生”,本領很是了不得,也不知他是哪裏人士,亦不知他來到渝都所謂何事,所圖何謀?光是能夠盤下這揚名在都城的醉紅樓,將它整改成一個茶館,更名為“聚仙居”,便是一大奇事,要知道,醉紅樓牽扯了多少達官顯貴背後的糾葛,醉紅樓的老闆亦是渝都城不可小覷的一號人物。

一開始,這聚仙居並沒有多少人稀奇,也沒有什麽人光顧,左右一個小茶館罷了,無趣的很,多少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覺得他做了一比賠本的買賣,早晚得再次轉手他人,捲鋪蓋走人。

這不,又不知為何,才過了幾日,便門庭若市,熱鬨非凡,人人都想進那茶館一睹芳姿。

原來是那聚仙居的南宮先生,竟是個會卜卦算命的仙人,若是一般道士的小玩意便也罷了,偏生得他如此稀奇。

他所說的,不管有多不可思議,不出三日,便全靈驗了。大可至朝中官員,天象難測,小就連哪處丟了雞,哪家的雞在何處生了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個武夫,他愣是不信,想著上門砸個場子,憑什麽他一介小小書生,動動嘴巴,便可動天地,知人心!讓那先生算算,他家夫人,何時能懷上?那個武夫鄰裏街坊都知道,他的老婆嫁與他近十年,至今未孕,可那先生也是厲害,隻讓人備了些香料裝進香袋裏,沒幾天,他夫人竟也真懷上了。

這不,人人都捧著聚仙居,捧著這個活神仙,想讓他算上一算。

隻是這位南宮先生不似尋常清高無比的酸書生,是個傲嬌之人,亦是個愛銀錢之徒。

但凡是進聚仙居的,便是十兩銀子,點上一杯茶的,又得十兩銀子,待上一盞茶的功夫,還得另出十兩,謀事算命,則是五十兩銀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還得再出一百兩,這前前後後,算下來,沒有個幾百兩,是進不了這聚仙居,也不敢進這聚仙居的。

那尋常人如何能支付的起,有一兩個想鬨事,均被他身邊那幾個躲在暗處武藝高強的隨從給打了出來,可即便如此,擠在這聚仙居大門口的人還是隻增不減,隻是漸漸的都是些達官貴人,比起往日的醉紅樓,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是個乾的是晚上的營生,一個做的是白天的買賣。

眾人路過這聚仙居,慢慢的也隻是唏噓,世道不公。

“到底不過隻是一個茶館罷了,能有什麽稀奇?!”見慕平依舊不肯罷休的追問個不停,香蘭隻是覺得十分的煩躁。

其實,香蘭隻是怕這來的突然的聚仙居,破壞了這許久的安寧。

“讓我看看他送來的拜帖上寫著些什麽玩意?”慕平見他們都不願告訴自己,便也是好奇,隻能去翻看那拜帖上,究竟有何神奇。

“小王爺,”元容下意識的就要阻止慕平去拿,卻被長寧出聲打斷了,說道,“隨他去吧,他想看便看吧,左右是要打開的,”

於是慕平像是個得勝者一般,幼稚的很,將拜帖一把奪過,拿在手中,在元容的面前晃了晃。

元容不想去理會他。

“一朵桃花?”隻是奇怪的是,慕平打開了這封拜帖,上面卻一個字也沒有,甚至是沒有落款,裏面隻是掉出了一朵花來,仔細一看,竟是一朵桃花。

“桃花?”元容和香蘭也是奇怪,紛紛疑惑的問道。

“除了一朵桃花,什麽也沒有啊!”慕平仔細的瞧了這封帖子,試圖找出些裏面的關鍵來,卻發現除了無意間掉落的那朵花來,其他確實是一點東西也沒有。

“桃花...”長寧雖然沒有看,但卻喃喃自語著,像是在想著些什麽東西。

“真是古怪!這聚仙居,裝神弄鬼的,在搞什麽啊?!”慕平氣得站了起來,拿著那封拜帖,作勢便要扔在一旁的地上。

將桃花放在裏邊,難不成是打算要輕薄姐姐不成,是想同我家姐姐,喜結連理,扯出桃花債來嗎!真是大言不慚,不自量力!

“拿過來,我看看,”正在慕平要扔的時候,長寧轉過了身來,語氣十分的冷冽,態度亦是很強烈,見慕平並沒有當回事,長寧又加重了她說話的語氣,“拿過來!”

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往日的和善的面容。

“哦,給你,”慕平也是識趣,將拜帖遞給了長寧,連同那朵桃花花瓣。

見長寧拿著那副拜帖,左看右看,東翻西翻,神色一臉的冷漠還有著急,慕平走了上前,不耐煩的說道,“姐姐別找了,真的什麽都沒有,裝了一朵破桃花,是什麽意思?!輕慢我們不成?”

“姐姐還是別看了,索性也別去了,省的讓自己無聊,”慕平說的一臉的義正言辭。

然而長寧並沒有搭理他,隻是一個勁的翻找了那張拜帖,最後眼神定格在手中拿著的那朵桃花花瓣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入骨,最是相思,長寧,你終將成為我的俘虜,而我亦是你的歸宿。”

俘虜與歸宿......

我是你的俘虜,而你卻不是我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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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上一杯茶的,又得十兩銀子,待上一盞茶的功夫,還得另出十兩,謀事算命,則是五十兩銀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還得再出一百兩,這前前後後,算下來,沒有個幾百兩,是進不了這聚仙居,也不敢進這聚仙居的。那尋常人如何能支付的起,有一兩個想鬨事,均被他身邊那幾個躲在暗處武藝高強的隨從給打了出來,可即便如此,擠在這聚仙居大門口的人還是隻增不減,隻是漸漸的都是些達官貴人,比起往日的醉紅樓,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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