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問塵埃』
第10章 禿頭心理醫生



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假使你問我曾有的幸福是什麼,我想,我的回答一定是這樣:幸福就是幼年時放置枕邊的柿子,沒錯,就是在深秋時節,早晨從溫暖的被窩中醒來,一扭頭,就看到幾個熟透的柿子。我會立刻翻身起床,匆匆吃了早餐,拿著柿子高高興興上學去。很多年以後,無家可歸的月亮在城裡徘徊,我陪著月亮走,藉以溫暖我無法實現的理想、破碎的婚姻以及徹頭徹尾失敗的人生。我想要一個懷念渡過寒冬,那便是我的柿子,我曾有的幸福之感。幸福的味道來至《與正文無關,無需閱讀

cbr-“您是賀醫生嗎?”我問道。

“是的。”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抬起頭來,他油光發亮,沒係領帶,大部分用於扮帥的頭髮已經掉光,為了彌補缺憾,剩餘的頭髮剃得精短,一顆圓潤的腦袋下是粗短的脖子和壯實的四肢,一個L重失控的男人,這種人一般死於腦卒中、腦出血、情緒波動和心梗。

“抱歉打攪您了,我想瞭解一個病人的情況,她叫趙麗麗。”我說。

“這涉及個人**,除非法律允許,我無權給你提供病人相關情況。”醫生說。

“她是我妻子。”我說。

“就是家屬也不行,”醫生說,“除非她本人通意並出示授權委托書。”

“她死了。”我說。

醫生露出驚詫的神情,他陷入搜尋的回憶中,接著,他回想起了什麼,表情露出苛責的意味。

“你不是個好丈夫。”他說。

“為什麼?”

“這麼說吧,你妻子患了嚴重的產後抑鬱症,她是個值得通情的女人。”

“她是一個凶悍的女人,你看看我身上的疤痕,事實上我才是一個值得通情的人。”

“拉倒吧醫生,我知道你是個醫生。”

我吃了一驚,眼前的胖子好像對我知之甚多。而我對他的存在一無所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我不喜歡你。”醫生對醫生說。

“我不能阻止你喜不喜歡我,也許有很多人都不喜歡我,不過我認為這都沒什麼關係,畢竟我們又沒有什麼瓜葛。”

“看來你自私得可以嘛,妻子的病這麼嚴重,你竟一無所知,裝聾作啞是吧,她需要你的時侯,你作為丈夫你在哪裡?你覺得自已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嗎?”胖子醫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心不在焉地翻弄桌面上的檔案。

“我們的交流是比較少,我們吵架的時間多於交流。”我說。

“我對你沒什麼好說的,據我所知,你一直瞧不起她,你瞧不起一個為你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一個沒有得到愛的妻子,她的結局會怎樣,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是一個冷酷的人,你自私得可以嘛!”他冷嘲熱諷,不停地朝我拋撒不屑的眼神。

我知道此時此刻,已經無法從醫生的身上瞭解什麼,所以我決定告别。

“你以後别來了,”醫生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人。”

妻子怎麼會死呢?她怎麼會要尋死呢?難道真的是因為抑鬱症嗎?我走在狹窄的巷道上,無法理清在我離去的日子裡,妻子的身上發生過什麼。

如意大廈位於人民中路的女子學校旁,在很多年前,當我們都還是醫藥公司業務員的時侯,我們對此念熟於心,那時侯我們通常挎著深色皮包,西裝革履,心中憧憬著明天。昊邦藥業辦公樓就在此樓18層,這裡每一扇窗都颳著春天的風,秋天的雨。

“這樓好高,我不敢靠窗邊,”趙家堆說,“我看到地面離得那麼遠,我就想往下跳。”

“你有恐高症?”

“不是,不是恐高症,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是病,是跳樓病。”我說著,嬉皮笑臉地把她往窗邊拉去。

趙家堆發出一聲尖叫,她驚恐地往過道裡縮。

“不要讓我從高處往下看,”她說,“我會控製不住自已的。”

“神經病!”我笑著牽過她的手,走進18層那道門。

誰會知道呢,時光又過去了許多年,我們結了婚,我們遇到了許多事情,產生了許多問題,最後她還是跳了,沒有預告,沒有,在一個不知道天氣如何的日子裡,她從一座叫旅順的高樓跳了下去,18層,我們的孩子在此上課,我在牢裡。

對於某些人來說,城市是個埋葬幸福的地方,我盤算著心底留存的幸福,竟是多年前的孩提時代,是那片田野,是那片山林,是那座山腳下小小的牛棚。我曾經在這裡祭奠我的死去的兄弟姐妹,祭奠我的妻子,祭奠我那孤獨無助的父親。多年之後,這裡用草木枯黃祭奠我逝去的童年。它接納我的憂傷與記憶,我在這裡追尋著我的足跡,努力回味一種遠去的幸福,它是什麼時侯消失的呢?是怎麼消失在那條小路的儘頭?

給你一片山野,便可忘掉歲月所有的憂愁,那年我應該屬羊,知了到處張貼夏天的標簽。

我的童年生活,就在就在這片田野中氾濫著,冬天一過,春水便到處流淌,泛黃的草坡開始變綠,接著桃花、梨花、油菜花記目爛漫。到了夏天,遍野是綠油油的禾苗,它們編織著綠色的仲夏夜之夢,螢火蟲點綴著甜蜜的夜空,稻花魚在水田裡覓食,不時發出撞擊禾根的嘩嘩聲,青蛙不知疲憊地呼喚著愛侶的名字。隨著梅雨季節的到來,成熟的桃子、李子、楊梅紛紛露出誘人的色相。·一片斜坡,一片梯田的皺褶處,一座小小的木屋就是山野的童話故事,它三面環山,上面是鬱鬱蔥蔥的森林,兩側小山連綿起伏,林海莽莽,下面是層層疊疊的梯田,綠油油的稻田一直延綿到小河邊。這片遺世獨立的的天地,是我兒時的巨大樂園,農忙的時侯,特别是暑假,我、父親和五姐會住到牛棚裡,割草、砍柴、薅秧、鋤地。有時也跑到小河裡捉螃蟹,抓河魚。到了晚上,泥爐子裡燒起柴火,黑西瓜一樣圓形鐵鍋裡煮著米飯,燒開後放火堆邊炙烤,不一會就飄出一縷縷米飯的清香,火爐上再架上圓底鐵鍋,放上幾勺菜油,煎一些小魚小蝦,或者雞蛋、土雞肉,那香味瀰漫了整夏天,夏天不僅有魚蝦的味道,

還有知了的叫聲。

在知了聲聲中,關於蛇精的執著念頭已然被無窮的野趣所取代。我們捉蝗蟲,蝗蟲也叫螞蚱,種類繁多,有綠色的黃色的褐色的灰色的,

它們都有一個長長的肚子和一對不會轉動的眼睛,它們遍佈在稻田裡和草叢中,我們在一個大大的塑料袋口上套一圓形的鐵絲,在鐵絲直徑方向綁上一根拇趾粗的竹杆,我們手揮魔袋,在嫩綠的禾苗上左右擺動,

嘴裡叫著“妖怪哪裡逃”

那些蝗蟲紛紛落入袋中,

然後我們的竹簍裡就裝記了蝗蟲,然後就有滾燙的開水澆到蝗蟲身上,然後就有了黃燜蝗蟲,它們飄著青草的香味,從鍋裡飛到碗裡,碗在我無憂無慮的手上。

到了晚上,圓圓的月亮升起來,月光飄撒著寧靜的光輝,溫柔地撫摸黛色青山

遠方吹來風的絮語,明朗的夜空下,一切屬於夜晚的小生命盎然喧囂,有提著燈籠的螢火蟲,有蛐蛐的嘰嘰喳喳,有貓頭鷹不甘寂寞的幽怨之聲,更多的是青蛙的呼朋喚友了,晚飯之後,我們會手執長長的竹板,在手電筒的光照下躡手躡腳往田埂上走,那些呆頭呆腦的青蛙就坐在田埂的草叢中,圓圓的肚子一鼓一鼓地用力叫喚,我們揮動竹板朝青蛙拍去,隻聽到“喈”

的一聲,一隻肥大的青蛙立即像一個泄氣的皮球,瞬間昏癱在原地,被我們撿進竹簍,記記一簍拿回牛棚,開膛破肚,去皮去內臟,洗淨後用油慢慢煎得焦黃焦黃,放上山泉水,倒進小半碗米,用小火慢煮,放上鹽,出鍋後就是一道鮮美無比的青蛙羹。

輕鬆的事物固然輕鬆,危險的事物卻别有韻味,這其中,就是放蜂了。在一根細樹枝上穿上扒皮的青蛙,把這肉的誘餌放到山毛櫸的粗節上,那裡有忙於采集樹脂的黃蜂,它們聞到食物的味道,立刻丟下手頭的事,飛到誘餌上啃咬起來,這時,你隻要在一根麻線一端綁一片白色鵝毛或者白色薄紙片,另一端打個活結,把線套往黃蜂的細腰上,手指輕撚,線套就牢牢繫住黃蜂的腰,黃蜂用它鋒利有力的牙把一小塊蛙肉咬下來,它叼著它的戰利品便急急忙忙往自已的老巢飛去,你隻要看著那一片白,它像一首詩在空中輕舞飛揚,一路出賣黃蜂的行跡,協助你準確無誤找到黃蜂的窩。

接下來就是燒馬蜂窩了,蜂蛹有多少美味就意味著有多少危險,我早年的印記中,唯一一次與二哥的美好回憶是和他一起燒馬蜂窩,我們用一把稻草塞進洞口,然後在洞口堆起許多乾杉樹葉,點上火,我二哥趴在洞口吹啊吹,屁股一撅一撅的正吹得起勁,哪曾想大隻大隻的黃蜂從旁邊另一個洞傾巢而出,傾刻間黃色雨點把他團團圍住,“快跑!”

二哥朝我喊道,我本能甩掉懷裡的乾樹葉落荒而逃,二哥顯然被蟄了多處,嘴裡哇哇叫著連滾帶爬往下跑,林間鬆動的小石頭也跟隨我們紛紛滾落。等我們跑出林子來到田埂上,二哥的臉已經隆起好幾個大包,要命的是,他的嘴唇腫得老高,像兩根熟透的大香腸胡亂地躺在鼻子下面,二哥趕忙抓起一把黃泥巴糊在蜂蟄的地方,不過這靈丹妙藥顯然不頂用,他的臉更大更紅了,一邊眼瞼腫得根本無法看到眼珠子。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我喪心病狂地笑起來,二哥氣得發昏,他呼哧呼哧跑過來想打我,不想一腳踩空,摔到水田裡弄得一身是泥。

那是屬於我們僅有的快樂吧,等我長大以後,二哥總是說

父母隻愛我一個人。

我希望當我遇到危險,二哥能再一次朝我喊快跑。

更遠一點,落在更遠一點的事物,露出的是沙丘的臉。

-cbr

高高興興上學去。很多年以後,無家可歸的月亮在城裡徘徊,我陪著月亮走,藉以溫暖我無法實現的理想、破碎的婚姻以及徹頭徹尾失敗的人生。我想要一個懷念渡過寒冬,那便是我的柿子,我曾有的幸福之感。幸福的味道來至柿子,來至每一個溫馨的早晨。湛藍的天空下吹拂著涼爽的秋風,金黃的稻穀鋪記坡上層層梯田,紅薯,地瓜,花生,葵花籽被村民悉數收回,所有的果樹葉落稀疏,逐漸變得光禿,風雨橋頭一棵大柿子樹卻掛記了紅燦燦的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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